港交所的5日狂欢
商业与生活｜xiaopeizhu8
文｜朱晓培
壹
7月9日，早上8点，香港交易所里，已经人声鼎沸。
这也许是港交所近两年来（人数）规模最大的IPO了。小米员工、合作伙伴、投资人、用户，再加上雷军的朋友们和媒体，现场观礼人数超过了600人。
一只大锣被挂在台上。
有眼尖的投资人立刻发现了，这只锣比之前来IPO的创业者们敲的锣大很多。有人调侃：港交所难道准备了多只锣，要按照公司规模使用吗？
这只锣重达200公斤，是港交所不久前花了30万元从山西定制来的。台下，摄像机也架了两排，一排靠前，一排靠墙。还一面墙上写满了“赚”、“赏”、“账”等字样，墙的前面摆放了一个硕大小米交易代码“1810.HK”
人们在排着队合影。每个人都很兴奋，和Logo合影，和大锣合影，老朋友们在合影，新认识的也在合影，和一切合影。
也有人在悄悄的、小声讨论着会不会破发。毕竟，今年来香港IPO的内地互联网公司，大部分都遭遇了破发，股价一直在发行价下面徘徊。
雷军出现了，人群里一阵欢呼。他身边，还围了一群身价不菲的企业家和投资人朋友，包括顺丰的创始人王卫，顺为资本的CEO许达来， 金山的创始人张旋龙和求伯君，高通的创投董事总经理沈劲，以及猎豹CEO傅盛、蓝港创始人王峰等。
差不多9点了。雷军缓步走到台上，开始例行演讲。“此时此刻，此情此景，心情无比激动！”他说道。
这不是他第一次站在这里，并发表演讲。2007年，金山软件IPO，他就站在同样的地方，他当时说的是自己很平静，就像卸下了一个重担。但此刻，他说自己无比激动。
讲话很短，700多个字。大部分都是冠冕堂皇的感谢的话，但有两句，能够戳进创业者的胸口里：“真正的创新从来不是轻轻松松得来的。没有不需要巨大付出的创新，也没有不经历无数挫折的创新，更没有不承受误解甚至非议的创新。”
话讲完了，雷军开始轮流和他的管理团队、投资人还有朋友们合影，举杯庆祝。合影、祝酒、敲锣、互赠纪念品，这是在港交所IPO必须走的过场。
就在这看似一片祥和喜悦的二十多分钟里，背后是资本市场正在进行残酷而务实的交易。按照港交所的规定，9:00 － 9:30，为盘前交易时间，老的投资人都在等一个合适的价格抛出，而新的投资人总是想在低价时进场。
9时28分，小米的开盘价出来了，16.6港币，稍低于17港币的发行价。通过向港交所捐赠100万港币，小米获得了“1810”的股票交易代码。按照规定，每一家新IPO的公司，都可以免费获得一个顺位的交易代码，如果对代码有特殊的需求，可以捐赠100万港币，自主挑选。
雷军敲了一下锣，宣告小米股票正式在港交所买卖了。
“你敲的声音太小了。”港交所总裁李小加说。“第一次用，不敢敲，敲坏了怎么办？”雷军笑道。
下午收盘的时候，小米股价稍微上涨了一些，收于16.8港币，总市值3759亿港币，约479亿美元。
不论是16.6还是16.8，终归低于17。于是，媒体和朋友圈里充满了“破发”的论调：小米破发蛰伏隐患显露，小米估值迷雾，小米以后怎么给投资人讲故事……。
面对股价，雷军反而淡定了。他在晚宴上对大家说：最近资本市场形势不好有目共睹，因此也料到了会破发。破发在意料之中，破发的如此优雅却在意料之外。
优雅，指的是破发的并不多。
贰
7月10日，9点30分，港股开盘。
出乎一些人的意料，小米股价回升至发行价，17港币，而且还在一点一点的上涨。上午11点后，维持在了18港币左右。
此时，朋友圈和各种群里开始有人感慨昨天错过了入手的机会，还有人说小米股票似乎值得中长期持有。
人们好像一下子就忘掉了，几个小时前还在用“惨”来形容小米破发。哪些昨天没得来及发稿的媒体，刚刚在早上把“小米惨遭破发”的新闻发了出去。
中午，雷军在微博晒出一张穿破洞裤的照片，表示要时刻提醒自己：“革命尚未成功，同志仍需努力！小米加油！”
12时22分。何小鹏在朋友圈里引用了这张照片。他写道：
“这是今天的雷总和小米，雷总早上和我说：今天早上特意穿了件破洞裤，纪念一下昨天的IPO，时刻提醒自己：革命尚未成功，同志任需努力！我是坚定的看好雷总和小米，昨天和今天也通过二级市场，买了和拥有超过一亿美元的小米（感谢已经赚了点）。对好公司，市场恐惧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候，我有幸在13和14年拿了阿里的股票，一直到现在；也从14年开始买入腾讯，可惜买的还不足够多，我非常强烈的感觉小米的未来和阿里、腾讯一样卓越，也许都是伟大。长线看一个公司有时挺简单，最棒的创始人和团队，足够大的市场和行业，领头羊（前两名）的地位，大量的科技投入，厚道的心。买完后剩余的事情，就是学会忍耐，捂住不放。再次恭喜雷总和小米的朋友们，目标之后带着小鹏的兄弟们也创造同样的辉煌！”
何小鹏的这条朋友圈，再次引起了人们对小米的关注。随后，他回应道：昨天买了8000万美元，今天买了2000万美元，买入价格都低于17港币，下单前也没有跟雷军沟通。
但“何小鹏1亿美元买小米股票”这件事，似乎给了交易者信心，小米的股价涨到了19港币。
此时，参加小米IPO的人们已经在陆续离港，而新的一拨人刚刚落地。
夜幕慢慢降临，但夜空里依旧灯火通明，这里就是香港。想起有个朋友讲过的一个段子：他去帮一个小县城做城市规划，对方提出来想要看起来和香港一样。于是，他只好用有限的预算，让对方在主要街道上挂满了霓虹灯。
7月11日，小米的股价还在缓慢上涨，但人们已经在讨论第二天8家公司一齐IPO的事情。
下午，3点多映客CEO奉佑生率先发出了公开信。他在信里连续用了三次“这三年，映客和主播们创造了奇迹。”并表示，映客没有BAT的加持和站队，是凭借自己不断进步的产品和技术创新能力，在最惨烈的千播大战中笑到了最后。
随后，齐家网CEO邓华金的公开信也出现在了个媒体平台上。相比奉佑生言语里透出的自豪，邓华金显得中规中矩，用了“欣慰”、“转型”这样的词汇。
而人们更关心的还是，8家公司，明天的锣够不够用，怎么敲？
晚些时候，我和映客的高管王昊说，小米上市后股市的反应很不错，明天大盘应该还是会涨的。
他回答：顺利就好。
朋友圈里，金沙江等投资公司的投资者们已经陆续落地。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。
叁
7月12日，天气很好。
早上刚过7点多，人们就开始陆续走进港交所。
港交所给了每家约60张的嘉宾邀请函，8家公司，再加上各个公司的财经公司的工作人员和媒体，现场大概挤进了500多人。但依旧能明显的感觉到，没有之前小米那一次拥挤。
这8家企业分别是指尖互动、映客、齐家、弘阳地产、天立教育、人和科技、恒伟科技，覆盖营销、文娱、家装、地产、教育等领域，
齐家网的财经公关公司告诉《商业与生活》，2018年以来，仅他们一家就已经做了20多个内地来港交所上市的案子。这一个星期，他们就做了3、4家，包括今天的齐家网和第二天的51信用卡。
Wind显示，截止7月4日，港股共新增103家上市公司，相比2017年同期，同比增长49.28%，IPO数量也跃升至全球首位。据说，还有120多家公司在排队，包括美团、宝宝树、找钢网这样的独角兽。
雷军敲的那只大锣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4只并排的小锣。墙边成排的摄像机，以及“发财墙”前面的公司Logo也都不见了。
流程也变了。
7点50左右，各公司的CEO开始上台拍照。8个人轮流上台，先是CEO单独和“锣”合影，然后是管理团队、投资人、朋友们，每个人都有4、5轮的合影。
映客CEO奉佑生比前面的齐家网CEO邓金华多了拍了两次，是审计、律师团队。事后，奉佑生说，每家公司每年就能做那么几个IPO的项目，他们当然也希望能够上台。
演讲环节依旧是8个人轮流上台，每个人讲的很短，只有2分钟。
9点27左右， 8个CEO站在台上，每人手拿着一只锣槌，两人一只锣。主持人让大家举起手里的相机，记下这一历史性的时刻。
https://v.qq.com/txp/iframe/player.html?vid=h1344z5u1vb&width=500&height=375&auto=0
差不多9点30了，“当当当”的声音回响在港交所里，这四只小锣一齐发出的声音，比雷军的那只大锣响亮很多。
我问映客的投资人金沙江的罗斌，第一次参加被投企业的IPO现场，会不会很兴奋。他回答说，是的。
大厅里，人头攒动，一眼望去，都是穿黑色西服、扎着领带的人，分不清谁是谁的脸。一张港澳通行着孤独的躺在地上被人们踩来踩去，我捡起来，上面显示是一位92年出生的广州小伙子。看着黑压压的人群，我转身把它交给了现场的保安人员，走出了港交所的大厅，外面，太阳十分耀眼。
12点多，金钟大厦24层的一个会议室里，映客安排了一些媒体记者和奉佑生现场对话。这大部分是随着小米来的，或者要参加第二天51信用卡IPO的。都还没有吃饭，奉佑生也没有，于是一人一盒双拼饭，边吃边聊。
“你看映客的股价了吗？会觉得定的有点儿低吗？”我们问道。映客开盘价4.32港币,较发行价3.85港币上涨12.21%。
奉佑生很放松，他坐在椅子上，抱着胳膊向后仰去，开始微笑。显然，他很开心。
“其实是我们刻意调低的，我本着发行厚道的价格，认为投资者会用脚投票。”奉佑生说，我们希望能打破一个破发的魔咒，我们是不破发的。好不容易来一次香港，不要让大家以为我们是跑来骗钱、割韭菜的。
2点多，奉佑生的盒饭会议结束了。大家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，晚上6点开始，又是映客的答谢晚宴。
我走了二十多分钟，走到了附近的Murray酒店，还有几个采访要做。我感觉眼睛都要睁不开了，不停的往茶壶里加红糖，两个小时下来，喝掉了4壶茶、吃掉了8大块的砂糖。
差不多5半点了，我坐在Murray的门口，心里不停的问自己：要回住处，还是去映客的答谢晚宴。此刻，天空开始下起落下大雨。
这真是漫长的一天。
肆
7月13日，天空下着小雨。
大概8点多，工作人员带着我们绕着港交所的大楼转了一圈，说去走单独的媒体通道。到了地方，我们发现，分明还是前两次来的那个入口。
港交所场地的布置又变了。
原本空旷的大厅被围成了一个圈，那堵“发财墙”被圈在了外面，台上摆了3只锣。
“这次可以一人一只了”。有人调侃道。
流程依旧是拍照、演讲、祝酒、互赠纪念品。
今天，IPO的公司有3家，每一家给了约90张嘉宾邀请函。据说，原本是4家，有一家临时决定不上了。三家公司加起来，现场也就300人，显得很空旷，时间也很充裕。
替51信用卡敲锣的，是51信用卡的两位创始员工。其中一位正是我昨天采访过的汪拥军。他是51信用卡最早的5个员工之一，负责技术。
他对我说，一开始，自己是不相信51信用卡能做起来的。自己是做技术的，随便想一下，把自己的邮箱和密码给一个公司让它帮你管理账单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。他又问了身边的人，大家也都说不可能。因此，他觉得，51信用卡顶多能够有2000个用户。
但今天，51信用卡的注册用户数超过了8000万。而他也可以代表了公司的员工来敲锣。
孙海涛原本跟港交所商议，能不能让员工敲锣，自己在旁边站着。但港交所的人告诉他，如果不敲锣的话，只能去台下站着。于是，孙海涛和普通的观礼人员一样，站在台下看着自己的员工敲锣。他说，这是对爱拼的人的奖赏。
51信用卡捐献100万港币后，得到了“2051”的交易号码。据说，当时港交所把所有带有5和51的号码拿出来给51信用卡挑，孙海涛觉得，自己干到2051年还是有可能的，那时候自己刚71岁。要是选2151，那就没法退休了。
中午12点，51信用卡安排了答谢午宴和简单的采访环节。孙海涛回顾自己一路走来，他说：信任托付越多，担子越重。
香港一行终于结束了。
有朋友问我对香港有什么印象。我说，在时代广场那边找地方吃饭时，有时候会闻到空气里有阵阵的咸肉的味道，臭臭的。
伍
港交所里，IPO最密集的一周已经过去了。
德勤预测，2018年全年香港约有180只新股上市，融资规模达1600亿港币到1900亿港币，其中的一大部分来自中国内地。
如此大规模的集中上市，曾引发了资本是否在逃离的议论。
但仔细研究这些公司，就会发现，除了少数几家三年左右就做到IPO的公司，大部分创业都有已经有7、8年的历史。
小米2010年创业至今已经8年，51信用卡也做了6年。而之前在美国IPO的优信二手车也干了7年了。
一般，在创投圈，大家会把3年、7年当作一个槛。
业务做到第7年，团队的斗志、方向感就不会像一开始那么强烈了。再继续下去，如果自有的市场遇到瓶颈，又没有找到能够快速增长新市场，在业务上就很难有突破，团队很容易涣散。这个时候，把上市作为一个阶段性目标，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。
如果再继续研究这些企业，会发现他们大部分在2015年的时候，受乐视、暴风股价的感召，加入了拆VIE的行列，计划着投奔A股。只是，A股政策风云变化，大部分转而投向了离中国市场更近、更灵活的港股。
孙海涛感慨，51信用卡的上市并不容易，中美贸易战的大背景下，很多基金经理不敢轻易下单，因此上市一度也面临不确定性。
由于IPO的集中出现，人们似乎忘了，一家企业能够走到IPO这一步，已经是一种成功。大部分创业公司，都倒在了C轮、B轮甚至等不到A轮。
公司IPO后，一些老的基金会择机退出，这也不是坏事，它们只有从上一家公司成功的退出了，才可能有资金投资下一轮的公司，并掀起新一轮的创投热潮。而据《商业与生活》所知，眼下至少有三四家创业公司已经谈妥了新的融资。
资本如洋流一样，循环往复，不带有一丝的感情色彩，但又给人无限的希望。
End-
推荐阅读
更多关注：商业与生活，微信号：xiaopeizhu8
朱晓培，前《财经天下》周刊主笔，搜狐号十大科技作者，腾讯cover计划签约作者。
同步更新：搜狐号、今日头条、UC、百家号、企鹅号、一点资讯等。
报道联系微信号：shangyehr